雜食寫手

【一八】同 (第三章)

畫風一轉的一章,下一章完結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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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 

齊鐵嘴他清楚他明白張啟山眼神中的意思,他何嘗不是,但在這亂世之中兒女情長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彼此的絆腳石。

七年前,張啟山獨自一人來救他,他在朦朧視線中看見張啟山推開了門,那背著白光的身影瀟灑地走進來,他就知道他著了魔。他笑、是因為來救他的人是張啟山,他憂、是因為張啟山身上那一刀刀的傷痕,他氣、氣自己沒用氣張啟山為什麼要獨自一人前來。

那次也是,這次也是,他齊鐵嘴是修得幾世的福分,他何德何能才得以張啟山的庇護。

「佛爺!佛爺!」

扯著喉嚨,鮮血染紅了他的視線,淚水溢滿了他的眼眶,手掌按壓著那鮮血源源不斷流出的傷口,血液的溫度彷彿像燒開的熱水般燙手,但他卻沒敢移開。

用自己的身體撐起張啟山,他腳步沉重得好幾次摔了膝蓋也沒敢丟下張啟山,咬著牙再度爬起身,一步一步。

張啟山,你不能死。

張啟山,為了你折了我自己的陽壽我也願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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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些日子,張副官發現日本人有所行動,頻頻派人前往城南一處荒涼之地,經調查之後發現那地方有個墓,而且還是南北朝的墓。張啟山認為這跟礦坑應該有所關聯便請來了二月紅一同想辦法解決,沒幾日他們便招集了幾名親兵跟著下地,並讓解九密切注意著日本人的動作。

 

他們在岔子口分了兩隊,由二月紅帶著副官和三四名親兵,而他帶著齊鐵嘴和幾名親兵。

兩條道路,不知哪條凶險,但唯一知道的其中一條是通往主墓室的,另一條是直接送你進地府。為了避免一個不小心大夥全折在這裡,他們必須要分散開來,起碼還能留下一隊。

「副官,你領著幾名親兵跟著二爺,務必保二爺平安。」

「佛爺,你讓我跟著你吧。」張副官一臉擔憂。

「你跟著我也有段時間了,以你的身手可以幫助二爺,」他看著廊上的刻紋,「總要留個後路,要是我怎麼了你還能代替我。」揮了揮手。

副官欲言又止,卻也不能改變張啟山的決定,「佛爺和八爺務必小心。」言後趕緊跟上二月紅的腳步。

 

或許真讓齊鐵嘴說中了,他那句:「佛爺,我們還是別往前走了,這可要出大事了。」他本是不信邪的人,卻在此時此刻有那麼點後悔。

那幾名親兵手腳沒他俐落,就這麼死在亂箭下,雖說下地本身就是九死一生的,但那些親兵好歹也跟了他一陣子,就這麼斷送在墓裡他還是有些自責。

「老八,沒事吧。」

齊鐵嘴被他一推跌坐在地上正在那抖著,表情很是驚恐地看著那些躺在地上的親兵,「佛爺……我們會不會……」

「不會。」一把捉起齊鐵嘴的領子,讓他站穩了才放開,「跟緊我。」

「佛爺你等等我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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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情來得太突然太措手不及,不知觸及了什麼機關,這廊開始坍塌,暗箭也跟著齊飛。暗箭來得太快,他來不及躲避只能將齊鐵嘴護在身後,銹了蝕的箭就這麼射進了自己的腹中,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,他只能按壓著周圍以防鮮血流出更多,拉著齊鐵嘴跑離開原地。

直到他們摔進了一處空曠之地,手電照著那坍塌景象以及飛起的灰土塵煙,來的路已經無法再往回走了。

「佛爺你受傷了!」齊鐵嘴著急地喊著,他抓著齊鐵嘴的手緊得不敢放開。

看著齊鐵嘴那滿臉擔憂他只能扯著笑容,「你沒事就好。」怎知他說完這句話就昏倒在齊鐵嘴的懷中。

 

身體彷彿千斤般的重,張啟山睜開雙眼,手電不知道掉到哪去只能轉動著眼珠適應著這黑暗,他張口想喊,可傷口卻疼痛不已。

「老八。」他啞著聲音,雙手在身旁摸了摸,尋找著手電。拿到後按了開關卻發現早已沒了電,「齊鐵嘴!」不安漸漸淹沒著他,他對齊鐵嘴承諾過,要護他一世平安,他不能就折這裡。

「佛爺我在這呢。」

拿出放在大衣裡面的火摺子,朝著牆上畫了一下燃起了火焰,張啟山透過微微亮光想看清楚齊鐵嘴,「過來,躲在那幹什麼,叫你怎麼不回應?」

「佛爺,這不是因為你突然出聲我以為是什麼,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。」齊鐵嘴說著便爬過來輕壓著張啟山的肩膀,「佛爺你身上有傷還是不要亂動。」

他一看見齊鐵嘴就安心,「沒受傷吧?」

「沒事,就膝蓋硌了幾下擦破了皮,剛爬著過來估計又破了。」昏黃色的光透著齊鐵嘴那憔悴的臉龐。

齊鐵嘴向他說明了他們摔進的地方正是主墓旁的右耳墓。

「我昏迷多久了?」

「……佛爺,我也不太清楚,這不見天日的無法計算。」

張啟山笑了一聲,「這次我或許該信你才對。」

「佛爺別這麼說,你命裡有三昧真火能逢凶化吉,再說了這次我有先卜了卦,卦象是有驚無險。你看我們這不就是還好好的嗎?」

「也是。」

傷口感染而引發高燒,張啟山一直是在昏迷和清醒之間遊走,要不是齊鐵嘴總在身旁說著話,他想他大概會因為過於安靜而昏迷。

 

他隱隱約約覺得齊鐵嘴有時候不在他身旁,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便撐著牆起身,「老八。」火摺子的草紙也早已燃燒殆盡,他只能摸黑行走。

他朝著黑暗中又喊了喊,齊鐵嘴人未到聲先到,他說:「佛爺你怎麼起來了?」連忙趕緊扶著張啟山。

「你去哪裡了?」

「找路去啊,」齊鐵嘴架起他的身子,張啟山也不客氣地靠著他,「佛爺,我發現另一個耳室旁有個盜洞,或許我們能從那地方出去。」齊鐵嘴邊走邊說著,「我觀察一番,按照這古人所製造的墓室來看,通常主墓室必有兩耳室,既然我們走來的那條通往一個右耳室,那麼二爺他們走的那條也必定是通往左耳室,只是那路口也塌了。但皇天不負苦心人這讓我找到了盜洞,佛爺你這三昧真火果真厲害。」

 

他們繞了段路後走到另一條廊,果真如齊鐵嘴所說的,他們是到了二月紅走的那條路。

一路走來是順利的,這讓張啟山開始覺得不對勁,他們進廊的時候是機關重重凶險萬分,怎麼出去的時候卻是相反的。但齊鐵嘴說了,他卜了卦,墓主人不計較他們擾了他的清靜,只讓我做件事情,改一下他墓裡的風水便放我們出去。

聽齊鐵嘴這麼說張啟山便不疑有他,沒再多問。

 

他們倆走到了陪葬墓室的時候,張啟山早已暈去多時,齊鐵嘴看著前方的微弱燈光以及細微的聲音,他不敢大意,就怕前方是日本人。他咬緊牙關用著自己殘餘的力氣,早已麻痺的雙腿顫抖著他也不敢發出任何一個腳步聲。

「二爺,要不我們衝進去?」張副官擔憂得無法停止自己來回的腳步。

二月紅皺緊雙眉,臉上皆是乾枯的血液以及灰塵,「你忘了佛爺說過的話了?」他也想衝進去,但齊鐵嘴在出發前對他說過──如有個萬一,他會保佛爺平安。

他不怕折在這,他怕的是齊鐵嘴那句話,那話滄桑得彷彿是交代後事一般。

 

稍早時,一名親兵觸及了機關,這廊內彷彿猛獸低沉地吼叫,四周開始晃動,壁上也漸漸有碎石掉落,「不妙!」二月紅一喊便讓大夥退回到陪葬墓室,這機關關關相連,怕是另一頭也連帶波及到了,不知為何卻只坍塌了一小段後便停止。

論說將石頭搬開便可,但這墓底不像上面一般,任何一個動作都有可能會帶來極大的變動,所以他們也只能乾等著。

張副官咬牙便快步走向了岔子口,「不行,我要進去找佛爺!」這都不知過去多少時間,張副官再也按捺不住。

「回來!」

張啟山帶的兵果真跟他同個脾氣,二月紅忍不住對著張副官喝止,他衝到岔子口抓住了副官,「等等,有聲音。」

二月紅招了手,讓一名親兵拿著手電過來,往廊內一照。

突如其來刺眼的光線齊鐵嘴用手遮住了雙眼,他微弱地喊道:「二爺……」

「八爺!」

張副官一看便衝上了前,二月紅連忙喚來了其他親兵,他們趕緊接過張啟山,「二爺,佛爺受傷了,腹部上的箭我拔出來了,但就怕……」齊鐵嘴斷斷續續喘著氣想把一句話給完整說完。

「行了,我這就看看,你先休息一會。」

齊鐵嘴喘著氣息,笑著沒有回答。

 

二月紅暫時清理了張啟山的傷口後,走到齊鐵嘴身旁蹲下來,卻看見手腕上染紅的布料聲音大了起來,「八爺你這!」

齊鐵嘴按壓著自己的手腕,「沒事……只是一點小傷已經止血了。」

「還有你這額頭,你跪了主墓棺是嗎?」

二月紅從自己家中老一輩人那聽來的,如果要安全離開墓室,必須磕足了百個響頭,每下必須磕響整個墓室才能安然全身而退,看樣子齊鐵嘴必定是做了這件事情。

「你怎麼這麼傻。」

他傻嗎?齊鐵嘴他不傻,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,他為了張啟山什麼事都能做出來。

張啟山,為了你要我搭上這條命我也願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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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稍作休息便整理了所剩的裝備,往墓口走去。

重見天日死裡逃生本應該高興,但無情的陽光讓他看見齊鐵嘴手腕上纏著布料,那一層一層的深紅更顯得齊鐵嘴他的臉色蒼白如紙,散在額上的髮遮住了那一大片黑紅色瘀青。

自從日本人那次之後他就沒看見齊鐵嘴受過這麼重的傷,一愣卻忘了怎麼言語。只見齊鐵嘴露出笑容後,身體彷彿到了極限就這麼昏死過去,「老八!」張啟山忘了自己身體也是虛弱的,就這麼上前地想抱住癱軟下去的齊鐵嘴。

張副官叫上幾名親兵趕緊扶起張啟山以及齊鐵嘴。

「別管我,快送八爺回去療傷!」他也不管自己腹部上的傷口漸漸滲出血水來,他心中的恐懼已多過了疼痛。

此時,風揚起,他彷彿聽見那風裡面帶著齊鐵嘴在墓裡所說的那句……

 

──佛爺我會救你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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